白单袍,水青的宝珠压在洁净的襟前,他仍然维持着结印的手势,纹丝未动,只对她道:“极幽泉是阴可对恶鬼的惩罚,也是对活人与妖邪的警告,上界有上界的戒律,阴可有阴可的成严,你若再入极幽泉,必然融筋断骨,永难脱身,就像你曾经挣不脱赵霖娘的皮囊一样。"
万物相生相克,神仙各有道法,正如霖娘虽仅仅只是土地血脉,可她的血肉皮囊却也可以在关键时刻画地为牢,困住阿姮这个妖邪。
极幽泉也是这样的道理。
恶鬼狞鬼或许并不算可怕,但万鬼融化而成的极幽泉却偏偏可以克制擅闯阴司的活人,甚至是她这个妖邪。
阿姮用手指勾着身上漆黑的衣带:"所以你给我你的衣服,就可以吗?"
程净竹颔首,道:“方徐私自加设五行阵法,阻断了万艳山通往阴司的所有路径,祝神阵行不通,我们在此换阵破他的五行阵,你去断狞鬼锁,敲钟震宇。”
阿短没什么犹豫,点点头,双臂-展,一双苍白而纤细的手从漆黑宽大的衣袖中探出,她起身,岸边阴寒的风吹得宽袖浩措,她足下生雾,氤氲之间,飞身掠去,只觉周身轻盈,那股无形下压的锋利气
流竟然擦着她肩背而过,视她于无物,她此时方才明白过来,程净竹不是出不了不幽林,也不是渡不过极幽泉,只是他不愿坐视那些僧道被不幽林中的鬼木白白吸去精气。
"小友,你如何敢信一个妖邪?"
那老道见阿姮身披程净竹的宝衣而去,不由张口道。
“与你无关。”
程净竹语气淡淡,他瞥 眼融入浊雾中的那道模糊的影子,他双指间的血符燃起金焰,在他指尖瞬息烧尽,一道白符从他袖中飞出,重新被他捏在指尖,金芒在白符上跳跃,光影映照他澄若静水的双
眸:“诸位,换阵。”
“……”老道一口气憋下去,立即与众人变换咒印,霎时金芒若缕,头顶金阵迅速旋转变换出一个崭新的形态。
极幽泉上气流如虹,它们擦着阿姮周身而过,压向水面扭曲的一张张鬼面,水声即是恶鬼的声声嘶叫。
泉心有个四方的石台,那石台堪堪与那口铜钟一般大小,正好容下它,此时巨大的铜钟被冒着鬼气的森 铁索紧紧捆缚,缠了一圈又-圈,几乎看不清里面铜钟的全貌,阿姮方才靠近石台,便见石台上下镌刻着繁复的符文,她不认得那些东西,但仅仅只看一眼,她便觉得心烦,而因为她的靠近,捆住铜钟的铁东开始震动,阿姮看到那 环一环的铁索开始化出一张张阔口肿脸的狞鬼脸,它们毛发围着整颗脑袋长满—圈,蓬乱又肮脏,獠牙森白又利,有个鬼脑袋鼻子耸了耸,怪叫道:“妖怪!是妖怪!”
阿姮没想到它们竟然还能口吐人言,她眼中浮出一分兴味:“鬼脑袋,敲钟用的杵呢?”
她望遍四周,也没见到那钟杵。
狞鬼锁却无一应她,反而扬起一截铁索,无数个狞鬼脑袋双目赤红地冲向她,誓要缠住她,撕碎她。阿姮手腕一转,万木春锋利的枝尖精准地戳中一狞鬼脑袋,直接从他的血盆大口刺穿它后脑,殷红的血喷涌如注。即便阿姮丧失五感,但出于对血气天生的追逐,她仍旧感受到了那股味道,只不过是腥臭至极的。
"啊,啊……"
那狞鬼痛得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,满口都是血。
阿短简直有种想吐的感觉,她臭着脸,手掘万木春,翻身跃起,抽出枝尖那颗被穿透的狞鬼脑袋的刹那,血雾弥漫,她生生斩落 截铁索,那铁索“扑通”一声坠入极幽泉中,干层浪起,水波顿时化为
千张鬼面,它们兴奋地扑咬起水中相连的狞鬼脑袋,而狞鬼脑袋们也凶神恶煞地啃咬它们。
水中激烈地角逐,铺开层层血红。
缠统铜钟的狞鬼锁铬然焉动,它们爆发出剧烈的怨戾之气,铁索从铜钟上绕下来 圈,数颗脑袋扑向阿姮,像蟒蛇 样维统绕她,一圈图缠要,哲要缠她个身首分离,然而铁索猛然收紧的刹那,阿妇的身
影陡然散作红雾,它们猝不及防,反将彼此缠住。
颗颗脑袋扭曲相抵,尖锐的獠牙刺中彼此肿胀的脸,鲜血喷涌。
此时,它们听到一阵很轻的笑声,像是在嘲笑它们的笨拙,它们转动滞缓的眼球,只见那淡淡红雾凝成女子身影,她手中焦枝一扬,数颗脑袋残缺不全地落去泉水中,水中血红更甚。
狞鬼们几乎被这少女杀怕了,它们圈 圈地被她从铜钟上扯下来,她周身的红云烈焰炙烤着它们的皮肤,那焦枝捅穿它们的脑袋,极幽泉上血雾重重,浓重的血腥气弥漫整个极幽府。
被右梁死死抱住的霖娘站在岸边,不知道泉上的浊气怎么忽然间敬了,浓重的血腥气迎面扑来,但那是种陈旧的,腐烂的腥臭味道,霖娘被臭得脸色都发青了,她看到极幽泉被血雾笼罩,水面漂浮着无
数颗脑袋,它们无一完好,全都皮开肉绽,血肉模糊。
春梁吓得简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璇红看着水面上那些狞鬼脑袋,猛然怡头,没有浊气的遮挡,朦胧血雾中,她似乎看到泉心有一道纤瘦窈死的身影在水面跳跃,偶尔旋身空中,狞鬼化成的铁索被她抛来抛去,节节断裂,血浪翻飞,狞
鬼的哭嚎几乎响彻整个极幽府。
直到极幽泉中的水波再凝聚不起任何鬼面,它们似乎被那些不断掉进水里来的狞鬼脑袋给喂饱了,它们从来没有这样饱餐过,也从来没有这样寂静过。
整个极幽泉,成为死寂的血水。
泉心石台上,巨大的铜钟终于露出它的全貌,它周身镌刻着阿姮看不懂的字,明明是个死物,却莫名有一种巍 的威严之气,阿姮心中莫名忌惮它,但她暗红的双服凝视着面前这口大钟,她伸出手去,
触摸它冰冷的表面。
此时,不幽林中忽然铺开道道金芒,那熠熠金光散向四方,顷刻照彻阿姮头顶这片嶙峋的石顶,流向极幽府每一个角落。
“阵破了!”
不幽林中,僧道激动的声音隐约可闻。
阿姮转过脸去,此时极幽泉上没有浊气,她隐约看见岸边那少年撑开一片金光法罩,他站在其中,眉目不清,衣袂雪白。
阿姮冥冥之中觉察他的注视。
她垂下眼睛,看遍石台不见钟杵,应该是那方徐将钟杵收了起来,她索性抬手,将万木春对准铜钟。
她周身红云烈烈,万木春焦黑纤细的枝尖重击铜钟的刹那,